网络文章：韦君宜与《思痛录》（续前）

隽楚 · 发表于 2017-5-3 00:1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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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篇中有段大搞“逼供信”的“内幕”：有一次我听到抗大分校副校长讲他们的批斗原则，他说1：“别人说反对逼供信，我们就来个信供逼。我们先『信』，然后『供』给你听，你不承认，我们就『逼』！”这个副校长后来在“文革”中落得全家惨死，我不知道他是否回想过1943年他自己说的这些话！
      “从这时起，我虽然仍相信GCZY，相信只有GCD能救中国，但是我痛苦地觉得，我那一片纯真被摧毁了！”文章说，“当时我曾和楊述两人议论：现在只在边区里边这样干，我们这些人还能忍受，能谅解。以后如果得到了整个中国，再这么干，可千万不行了。成亿的百姓不会答应的。”
      1966年“文革”爆发，上述忧虑和“预见”，竟不幸都被言中了。“文革”中：挨批斗，韦君宜一度精神失常；楊述被毒打折磨，在生死边缘徘徊；他俩去“五七”干校、蹲牛棚，孩子上山下乡，儿子楊都都成了智障儿；一家人天各一方。“文革”惨剧比延安整风时期发生过的更多更惨更不可理解。韦君宜在痛苦中开始反思。
      《思痛录》记载：……后来，我的女儿团团对我说：“以后我们什么书也不念了，只念一本——《MZD选集》，别的书都是反动。”小孩子这句话使我一通百通。原来如此，（过去的）一切文化，不是封建文化就是资产阶级文化，新的则是修正主义文化。我从小接受的一切教育，自己推行的一切文化工作，全是百分之百“封资修”。照此向每个古人头上打一个叉子，则打不胜打，有何难哉？
      ……反正统统骂倒，一个不留，斩草除根。我们这些知识分子都没有根了，只请用剃刀剃就是，管他什么革命知识分子？这真是中国知识分子的大悲哀！她追随MLZY一生，么天真闺秀、清华才女、激进学生、知识女性，D刊主编、“五七”战士、精神病患者、落魄“走资派”、MLZY老太太，到病床上的干瘪老妪……韦君宜的一生在碱水、泪水、血水中都浸泡过了。难道这就是MLZY者革命的一生？她信仰的GCZY到底是什么？
      1982年有人向她说了一席话，令她震惊不已。《思痛录》记载：有一个去美国留过学的中年人告诉我，他在美国见到几位世界知名的美籍华人老科学家，他们在美国地位极高，其中一个科学家告诉他：“我是『一.二九』运动时期的学生，说老实话我当时在学校只是一个成绩中等的学生，一点也不出色。真正出色的、聪明能干、崭露头角的，是那些当时参加学生运动后来投奔了革命的同学。如里他们不干革命而来这里学习，那成就不知要比我这类人高多少倍！”我间接地听到了这位远隔重洋的老同学的心里话。他说的全是事实。我们这个革命队伍里有好多当年得奖学金的、受校长赏识的、考第一的，要在科学上有所建树当非难事。但是我们把这一切都抛弃了，义无反顾，把我们的聪明才智全部贡献给了ZGGCD的事业……女儿楊团团说我：“她和她那一代人所付出的，是比生命还要沉重的代价。”
      韦君宜曾对女儿说，她参加革命就准备好了牺牲一切，但是没想到要牺牲的，还有自己的良心。“母亲苦苦追求了一辈子，却在眼泪全部干涸的时候才大彻大悟。”丈夫楊述也是“一.二九”运动时期的学生。在清华大学历史系读书时就立志写中国社会发展史，而且已经列了研究计划，写出了若干篇章。“文革”中，因和邓拓有工作关系，他被造反派打得骨折筋断，1980年就病逝了。为什么年轻时怀揣的美丽理想，最后都变成了人间悲剧？
      在种种倒行逆施下“石头也要说话了。”
      在《思痛录》的结语中，韦君宜明确表达了自己的政治主张：天下最拙笨的民主也远胜于最高明的独裁，它使我抱着最高的希望……何必胆怯？我将欢迎我下决心的拙笨的民主！
      《思痛录》于2013年再版时增加了11万字的内容，书页厚了，内容的分量也更重了。
      韦君宜将所亲历的左祸，一件一件捡出来曝光。其间，涉及上百位“革命者”的遭遇，像东德“史塔西”的解密档案，成为政治运动害人的证人证言。
      韦君宜对历史的反思，不是一般的痛定思痛，而是大彻大悟。《思痛录》不但内容真实可信，政治观点也十分鲜明。她在晚年，冒着被再次打成什么“分子”的风险，将真实历史和深刻教训记载下来出版成书，留给了后人。
      2002年，在《思痛录》出版三年后，韦君宜从容地走了。
   《思痛录》文笔平实得近于白描，但那里有椎心刺骨的痛，令人掩卷长思。作家韦君宜一生有多部文学作品，但《思痛录》会成为传世之作，因为它真实记载了一段沉痛的历史，所以一出版，就洛陽纸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