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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长江科学考察探险队在长江上游通天河巴雾滩 杨欣 摄
成都商报记者 杨灵 江龙 图由当事人提供 吉胡·阿莎 生于凉山(微博),现旅居英国,主营房产投资。1982年,吉胡·阿莎从四川省高等警官学校毕业,分配至西昌市公安局工作。1986年,她加入“中国长江科学考察探险队”,成为探险队中唯一的女主漂队员。2006年,吉胡·阿莎出版自传体小说《吉胡·阿莎:我要做我想做的一切》 长漂影响了他们什么? 很多品质从长漂得来 比如说坚强、勇敢…… “人生的每一步,都是探险,未知的险滩,你怎么知道会在哪里出现?” 队长王岩说,这么多年过来,每个人朝着不同的方向出发,但每个亲历者都受到了长漂或多或少的影响。他后来做了企业,也常常在想,很多品质是从长漂的经历得来的,比如说坚强,勇敢……“人生的每一步,都是探险,未知的险滩,你怎么知道会在哪里出现?” 杨斌、冯春、宋元清也都如此感慨。杨斌依然记得那时的阿莎,看起来不像警察,不像个女孩,大家在一起就是哥们,“她性格开朗,有点大大咧咧,很快就和大家打成一片……” 30年过去,他们每个人都走在自己的生活轨道里。一起长漂的队友中,王岩如今在浙江做企业,杨斌在美国经营商务旅游,宋元清一直住在汉源(微博)潜心于龙舟设计,冯春至今还从事着漂流事业…… 吉胡·阿莎干着房产投资,她在剑桥、伦敦等地购下多处房产,然后按自己的“喜好”装修,房产也随之升值。她觉得她经营的不是房产,是艺术品。 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另一段精彩的人生故事。而吉胡·阿莎,她将自己的故事写在了小说《吉胡·阿莎:我要做我想做的一切》里。 伦敦时间,早上7点过,吉胡·阿莎喝着咖啡。谈起30年前的长江漂流,这个当年的唯一女主漂言语平静,“长漂是我出发的一个点,我就是一条鱼,顺着长江游到了大海……” 1986年的长漂,历时半年,轰动全国。洛阳队、四川队、中美队3支队伍,在夏天的沱沱河出发,搏击激浪险滩,付出了10人遇难的代价。 长漂30年之际,冯春、张国宪等长漂亲历者正在张罗一场聚会,他们已联系了60多人,包括当年的队员、指挥部成员、记者、司机、武警公安等。时间初定在11月25日,那是当年长漂结束,在长江入海口胜利上岸的日子。地点则在建川博物馆,2013年6月3日,长漂纪念馆在这里成立。6月3日这个日子,也是30年前长漂出发的日子。 队长王岩把这次长漂经历视为人生财富,他说当年的队友后来并不常相见,但这份经历生死的情永远忘不了。他说,“长漂的记忆属于我们那个时代的人。” 回顾过去的30年,吉胡·阿莎说,长漂结束后,她参加高考,到北京上大学,再远去法国、英国……成都商报记者与她畅聊两小时,话题跨越30年,从亲情谈到事业,再言及当年长漂的惊心动魄和如今带着长漂印记的人生…… 人在伦敦 远去的长漂和宁静的咖啡 “今天起晚了。”吉胡·阿莎说,前一天参加完一个活动后,她穿着拖鞋步行了12公里,“回家后有点累”。她热爱运动,每天早上6点起床,游泳40分钟或在健身房待上一小时,“英国的奶酪太好吃,我得多运动。” 她说在伦敦很忙,每天一晃就过了。除了打理工作,还要照顾两个女儿和侄儿。她还要参加各种社会活动,帮助社区的孤寡老人,参加文化沙龙,看演出……她把每天的日程排得满满的,喝完咖啡,就要出门。 她喜欢这种生活。两个女儿是她最大的财富,老大读大二,老二读高二,两个孩子都很独立,学习优异。多年前,哥哥病逝,吉胡·阿莎把嫂子和侄儿侄女一起接到英国。现在,她又在照顾妹妹的儿子。 她说,她必须坚强,她就是这个家庭的一把大伞。 吉胡·阿莎学会了“忘掉过去,拥抱现在和明天。”今年春天,她待在凉山,守在80多岁的老父亲身边,侍弄自己在西昌邛海边的“橄榄山”。这片山坡是她10年前承包下来的,有一个山庄、一片芭蕉林、一片橄榄树,平时交给亲戚照看。但每次回来,她都会参加劳动,栽树、种菜…… 她觉得长漂已经离她远去,她已经很少与人提及。直到前不久,旅居美国的好友、当年的长漂队友杨斌邀请她和当年的老队友们聚聚。最近,杨斌正好回到成都。 队长王岩说,这个聚会计划在11月份,于成都举行。吉胡·阿莎没有考虑清楚到时能不能去,“有点忙,也不知道聊什么了。” 长漂往事 毛遂自荐参加长漂队 热血女警勇漂金沙江死里逃生 30年前,吉胡·阿莎还在西昌市公安局当警察。一天,她在操场晨跑时从广播中听到,“中国‘长漂’第一人尧茂书在金沙江牺牲了,中科院成都分院准备组织一支漂流队,组委会已在成都建立。” 早在1979年,尧茂书就萌发了漂流长江的愿望,随后他在金沙江试漂,到长江源头和虎跳峡勘察水情。 1985年,美国职业探险家肯·沃伦拿到漂流长江的许可,并与中方达成协议,训练三名中方队员,组成中美联合长江漂流队(简称“中美队”)。这被美国报纸称为“人类对地球的最后一次征服”。尧茂书当时对记者说:“中国人的长江,应当由中国人完成首漂!” 得知中美队将在当年8月下水后,6月20日,尧茂书从长江源头沱沱河下水,7月24日他在金沙江遇难。尧茂书的牺牲,激发了更多人去漂流长江的英雄情怀,很多人自发组织起来要沿着他的足迹继续前进。那天,听了广播,吉胡·阿莎心里一动,她觉得这是她要去做的事情。“那时候,做英雄、去冒险的想法总在心中激荡。”她找到中科院成都分院毛遂自荐,“我在金沙江边长大,我可以代表妇女群体……”结果,她被选上了。 王岩也是看到有关尧茂书的报道从天津赶到四川的。那时,他是一名海员,算是漂流队里“经验”最丰富的一位。宋元清加入漂流队前,是汉源县电影公司一名干部,那年他38岁,是漂流队里年龄最大的一位。 因资金问题,1985年8月,肯·沃伦率领的中美队并没成行。一年后的7月21日,当中美队从沱沱河下水时,四川队、洛阳队早在一个月前就出发了。下水前,四川队在尧茂书遗留草帽之地立下“长江之源”纪念牌,并举行了正式的漂流仪式。 吉胡·阿莎所在的四川队,全称其实是“中国长江科学考察探险队”。当年的指挥部成员解晋康说,那时,民间自发组织的漂流情绪非常高,对长江上游的科学考察也是空白。因此,由中科院成都分院组织的科考队和民间发起的漂流探险队自然结合在了一起。因得到政府支持,相较民间自发组织的洛阳队,四川队阵容甚为庞大。但两队都刚刚组建,并无漂流经验。 四川队用了18天漂完沱沱河。一路有惊无险,基本还算一趟有些新奇的旅程。 真正的考验,是过曲麻莱县进入通天河后。翻船,落水,人是上岸了,但冲走了14部相机和大部分行李。漂完800公里通天河,进入金沙江,死亡接连发生。刚过通迦峡不远的叶巴滩,四川队的孔志毅和洛阳队的杨红林、张军三名队员同时遇难。他们乘坐的密封船被撕开一条大口子,三名队员沉入江中。在虎跳峡,洛阳队的孙志岭落入巨浪遇难。他的队友郎保洛漂到一处石缝中,三天后才营救上来。记者万明在漂流虎跳峡时被落石砸中遇难……成功漂流虎跳峡的当晚,全队痛饮,烂醉如泥。 因漂流叶巴滩时有队员牺牲,出于安全考虑,队里决定,金沙江女队员就不要上了。“作为一个漂流队员,不能漂流险滩还有什么意义?”虎跳峡以下,最险的当数被称为“滩王”的老君滩,吉胡·阿莎连夜找到指挥部领导,最后一次请求漂“老君滩”。 解晋康介绍,指挥部最后决定由吉胡·阿莎、宋元清、杨斌组成小分队漂老君滩。为应对金沙江,洛阳队、四川队设计了一款密封船。吉胡·阿莎对密封船的印象并不好,“空间较小,只能装两袋氧气,全身蜷在橡胶味道中,让我感受到了什么叫恐怖。”她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做着在黑暗中被活埋的噩梦。 经过老君滩的头道滩时,船和人都失去平衡,像掉在空中一般,三个人都吐了。漂流老君滩时,王岩带领的接应船被打翻,密封船靠不了岸。好在王岩和几个接应队员爬上密封船,割开绳子打开了舱门。漂了30公里后,遇上了一位老乡的小船,但小船只能载3人。最后,三名接应队员上了老乡的船,王岩、宋元清、杨斌、吉胡·阿莎留在了漂流船上。前面马上就要到另一个险滩白鹤滩了,他们只有跳水。吉胡·阿莎的救身衣没拴紧被冲跑了,潜流把她往下扯……马上就要被冲进白鹤滩的巨浪里了,30米、20米……那一刻,吉胡·阿莎很绝望,脑里只有一个念头,“我不想死,我太想活了。”她拼尽全力地游,最后终于游进了滩前的最后一个回水,抱住了江边的一块石头。 宋元清没来得及跳船,他趴在漂流船上,迅速朝下游冲去……后来,在下游100公里的巧家县,宋元清被打捞上来时已意识模糊。几天后,洛阳队漂老君滩,接应失败,队员雷志遇难。而就在中方队员想尽办法漂虎跳峡时,9月中旬,中美队在叶巴受挫解散,结束长漂之旅。 1986年的长江漂流,三支队伍共有10人遇难。包括美国摄影师西皮、四川队的孔志毅,洛阳队的杨红林、张军、洛阳队的孙志岭,记者万明、洛阳队的雷志,以及后来四川队补漂虎跳峡以上江段牺牲的王建军、王振、杨前明。“我活下来的每一天,都是幸运的。”吉胡·阿莎说,“那么多人死在了金沙江里,我还活着。” 人生“漂流” 参加高考 异国打拼 遭遇婚变 “长漂启示”让她走出人生低谷 长漂胜利在望时,吉胡·阿莎开始准备第二年的高考。1987年,她考上中央民族大学新闻专业。吉胡·阿莎说,漂完长江后,她在《中国青年报》上连载了自己写的《漂长江的彝家阿妹》,并上了《人民画报》的封面。 在北京读书时,吉胡·阿莎遇上一个法国男士,两人一见钟情,然后她跟男友去了法国。后来,她和男友分手,一个人在巴黎生活,开始写小说《扬子江的女儿》,并在法国出版。后来,吉胡·阿莎和一个美国青年结婚,去了英国,偶然的机会又做上了房产投资,结果短短几年,她赚了不少。 而困难的来临也如激浪。这段婚姻出现波折,2004年,一场耗时三年的离婚官司让她失去了很多,包括两个女儿的抚养权。10多年的努力,一下两手空空。她一度觉得天昏地暗,最终让她走出阴影的还是长漂的“启示”,“我还活着,这些事情算什么呢?” 吉胡·阿莎说,她学会了感恩。“长漂给我的生命垫了底,这个底塑造了现在的我。”从四川大凉山出来,她的人生是另一段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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