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桑叶的前世今生
□庞毅
在南充市六合丝博园，一根两人才能合抱的桑树乌木，静静横躺在定制的长形玻璃箱里，被称为“桑田神木”。
近些年，嘉陵江畔挖出众多千年乌木，据有关文物专家考证，从树形上看，应为桑树，埋藏在地下已有5000年以上，保存如此完好的巨型桑树乌木，世所罕见。
而在仪陇县四星级蚕桑现代农业园区，从全县各地“请”进来的十三棵四五十岁的老桑树正老树逢春，枝繁叶茂。在大寅镇天坪村，一棵七十多年的扶桑，还在讲述一个传说：天坪人自古以来一直种桑养蚕，是因为最后一只金乌以蚕为食以桑为居以丝为衣，金乌每天从扶桑枝头飞出，太阳就从东方升起，于是桑旁的湖就起名东升湖，金乌玩耍的山就叫火焰山……
壹
在历史中遇见
一提起蚕桑，我们脑海马上就会浮现一首古诗：“昨日入城市，归来泪满巾。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这首北宋诗人张俞创作的《蚕妇》，借养蚕女之口，道出劳动人民的艰难和悲苦。
一提起蚕桑，我们还会想起一句名诗：春蚕到死丝方尽。诗句出自唐代诗人李商隐的《无题》，是一首表示两情至死不渝的爱情诗。
中国是世界上栽桑养蚕最早的国家，是世界丝绸主产国，产量占全球80%，丝绸文化传承着人类文明，古丝绸之路代表着中华对外开放的启航。
南充是中国最早栽桑养蚕地区之一。嫘祖，传说为西陵氏之女，轩辕黄帝的元妃。她发明了养蚕，史称嫘祖始蚕。她被人们奉为“先蚕圣母”“制衣鼻祖”。在盐亭县，留下了许多与嫘祖相关的神话传说：彩凤投怀生嫘祖、天虫家养织丝绢……当地保存有许多与蚕桑有关的祭祀传统。其中最主要的为春礼和秋礼。春礼是在嫘祖生日二月初十，举行“先蚕节”祭祀活动，祈求农桑丰收；“秋礼”是在九月十五举行“酬蚕节”，酬谢蚕神赐福。
丝绸是南充主要出口物，产品远销欧、美、东南亚。南充处在“中欧班列”和“西部海陆新通道”两条新“丝绸之路”的主干线上，从2020年7月27日起，起航“中欧班列”暨“陆海新通道”。
贰
在传统中守望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在我的家乡仪陇县，养蚕是农户的一个副业。家家户户都在田边地角、房前屋后栽上桑树，养蚕挣点钱贴补家用。
谷雨前后，母亲从乡上蚕桑管理员那里领回半张蚕种，把它们放在一张淡黄的蚕纸上，再把蚕纸放入直径五十公分大小的笸筛里。
三五天后，奇迹诞生了，蚕卵探头探脑地动了起来，身体赤褐色，极细小，两三毫米长，且多细毛，样子有点像蚂蚁，所以叫蚁蚕。这时，母亲找来一根鸡毛翎子，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悉数扫在蚕纸上。再从外面桑树尖上掐几张嫩桑叶，用刀子切得又细又匀后，就可以给蚕宝宝喂食了。
它们日夜不停地吃桑叶，四五天后暂停吃食，如睡眠般地一动也不动，这叫“休眠”。经一天左右，蜕去一层皮后又开始吃桑叶。
蚕宝宝以桑叶为生，不断吃桑叶后身体变成白色。经过四次眠期，蜕四次皮，每次蜕皮后便长大一点。各次蜕皮的间隔时间叫“龄期”，休眠蜕皮四次的蚕就是五龄蚕。
蚕从三龄到五龄，进食量越来越大，母亲马不停蹄地摘桑叶。那时的桑树不是现在的良种桑树，树大、叶小，人需要爬到树上去摘。记得母亲从桑树上摔下来，胳膊都折了。
蚕吃了桑叶，消化后排出的粪便是又细又黑的颗粒，母亲不许我们称为“蚕屎”，而称为“蚕沙”，这自然是一种避讳。“剔蚕”就是把幼蚕从一个蚕簸转移到另一个蚕簸。转移前，先在蚕宝宝上面铺一张蚕网，再洒上桑叶，蚕儿们为吃食，就爬到网上面来了，这时，两个人面对面牵起蚕网，给它们“搬家”。当然，不免漏网的，还得一只只拣过去。最后，倒掉原来蚕簸里蚕儿吃剩的桑渣和蚕沙。剔蚕是个频繁的劳动，几乎每隔一天要剔一次。尤其是养夏蚕，正值三伏天，白天大人们忙着收割稻子，晚上才有空喂蚕剔蚕。
五龄蚕再吃七天左右的桑叶，蚕体变得透明，快吐丝作茧了。这时，父亲就找来稻草，剔去杂乱的叶子，用刀铡成一尺来长的短节。再和母亲配合，一人旋转篾条，一人喂稻草节，就做成了供蚕子吐丝的蚕簇了。蚕簇做好后，就把变亮了的蚕挑选出来，放到簇上，这叫“拣蚕”。
蚕儿在簇上，头一摇一摆，不停地转动吐丝，自己悬在白色的丝线中。
五六天后，母亲就把茧子从簇上摘下来，背到镇上收茧店去卖钱，再买些煤油、盐巴之类的生活必需品回来。如果收成好，卖的价钱不错，甚至会给她自己买块的确良布料，也可能给我买双塑料凉鞋。
叁
在发展中嬗变
如今，科技进步了，桑树改良成了强桑、川桑系列优良品种，发条多、叶片大、肉质厚，白质含量高，且亩产量高，一亩可产桑叶约两千公斤，养蚕三张左右。蚕架是可升降的省力蚕架，蚕簇也是自动旋转方格簇，时间到了，蚕儿自己爬到簇上吐丝织茧。养蚕的业主饶升雄，为了妻子养蚕不费力，竟自己琢磨发明了全套全自动给桑除沙的养蚕设备呢，你说牛不牛？特别可喜的是，经过近几年的努力，政府和龙头企业共同发力，仪陇县成片建成桑园三万余亩。业主以五十来亩为单元，返租倒包管桑养蚕，今年可养十一批，优质茧卖到了六十三元一公斤，一年能赚近二十万元。还有，茧丝品质高，可以达到国际最高标准6A级，一个茧子的丝长一千二百米呢。
一片桑叶还可以做成桑茶、桑食品、桑饮料、桑保健品……
更可喜的是，发展有机蚕桑，桑园不打农药、不施化肥，桑枝蚕沙堆沤成有机肥。适度的土壤翻耕或免耕，减少土壤侵蚀，增加植物覆盖时间，就能够保持水土和降低温室气体的排放并强化固碳。每亩有机桑园年固碳量可以达到1.8吨，在国际碳交易市场交易，收入近七百元呢。
作为一个农业工作者，我一直想弄明白，在国际贸易环境并不怎么好的当下，蚕茧价格为何居高不下？一次会议上，专家给了答案：蚕丝是自然界最轻、最柔、最细的天然纤维。不仅可以缫丝织绸制衣出口，国人也越来越青睐丝绸做的衣服、饰品了；还可以用在医疗、美容、军工行业，做手术缝合线、面膜、降落伞线。还有你不知道的：宇宙飞船上的那面中国国旗，试了很多材料，最后用丝绸成功了！
日新月异的蚕桑产业，正化茧成蝶，在这壮阔时代的经济腾飞中飞出一道美丽的弧线！
本文原载于2824年11月1日《四川农村日报》大地周末副刊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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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1-1 06:5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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