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战日志1979.2.21(下)
越战日志1979.2.21(下)绿林少校丨岳恒俊广宁 这段路,很危险,多次卧倒。在一个拐弯处,可以看到山脚下的路边牺牲了不少骡马,隐约还有几具遗体。忽然,在我卧倒右前方的沟里传来了求救声。那带有地方音的普通话,断续说他是与部队一起出来的民工,现在负伤走不了了,请求带他回国。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看不见,想不出。他不停地喊,没有人上前。我很想去看一看,因为他确实需要帮助。我朝前爬了几步,忽想,万一是越人特工,岂不上当。搭了小命不说,台里没人摇马达、架天线呢,会影响战争的。一阵犹豫,又退了回来,此后情况如何,不详(现在想来,如果他不是越人,如果他真需要帮助,我心上有一块永远挪不去的石头)。 冲过山坎,来到坎背后,掩护的战友说,到了山坎后,就安全了。这时,才算通过越人封锁线。基指与362团指挥所在此会合,力量壮大,感到踏实了。在等待后续人员时,大家的心情和身体都可做简短的放松。回首来路,忽见一个瘦弱战士,拄着木棍一拐一拐地露头、露身,向我们走来,没有腰带、没有水壶、挂包,没有一件装备,是那样轻松。有人认出他,是我连防空哨新兵,昨晚与二台一起被炸受伤,伤及臀部。我的战友,我还不是十分熟悉的战友,你怎么没跟伤员队伍走,你是怎样上下那一线天的。弱弱的外表,却有一副坚强的骨架支撑。如果你没有顽强的毅力,坚持独自走过来,往下,怎么想呢?可我在另想,怎么把你落了呢?见到连里人,就像见到了亲人,他有些支持不住了。 这时,没有那么紧张了。行进中,听基指参谋人员说“不远了”,我误以为快回国了。因为,出国前动员说,就打三天。第一天穿插,第二天阻击,第三天撤回,安排的相当紧凑完美,现已第五天了(古人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战前,尽管将帅们下连队、抵近边境观察,但还是未能知己、知彼。纸上谈兵,犯了兵家大忌,付出了不应有的代价)。其实,他们是说离公路不远了。果然,不远就到了公路(3号A公路),前前后后,一溜都是121的官兵,队伍徐徐前进(后来听说,路边曾有越人特工埋伏,见我们人多,没敢动手)。这时候,连部卫生员、防空哨长陈太贵等人制作了临时担架,将防空哨负伤的新兵抬起,随队出发。 这条公路,我们争夺的好苦,路上有不少血迹和散落的物品。有几位烈士散乱躺在左侧路边,那里,是他们英勇奋战的阵地,是他们生命最后一瞬间的位置。这次是真真切切看到战友牺牲的场面,很难过。其中,两位烈士军装四个兜。有一个身材不高的指挥员,趴在路边的排水沟里,头伏在路基上。前额有一处花生米大小的孔,血迹已经干涸,是数小时前发生的事。他的着装,是胳膊肘处带补丁的作训服,应该是361团的烈士。他腰带挂着一部刚刚装备部队的884连排指挥器,一定是在指挥战斗时殉国的(884连排指挥器是战前装备我师的,耳机呈帽状,戴在头上。由于该电器体积小,发射功率弱,颇受地形限制。越国山地多,迫击炮可以隔山打牛,884连排指挥器隔山如隔行,音讯两茫茫。战后,武汉某无线电厂家,到我师调研该电器参战情况。我相信,该电器经历战火考验,暴露出的不足,将会得到极大的改进)。我在想,如果他有一顶钢盔,哪怕是一顶旧钢盔,也许会挡住那颗夺命的子弹。他的战友,前赴后继,已不知转战何方。基指首长指示随队的工兵掩埋烈士遗体,大家默默前行(早在一、二战时,列强们就装备了军队。越战,我们只有少数部队配有钢盔,不知道是家贫还是战士的头骨坚硬。虽然退伍多年,我的期盼尚存。期盼强国,只有强国才能强军,期盼强国,只有强国才能生命有保障。我惆怅,他们不及古将士可马革裹尸还,却忠骨埋异乡,魂系沙场。美国政府一直在寻找侵越时的美军遗骸,并以国礼迎回。我的战友呀,你们生是英雄,死是鬼雄,魂骸何时归故里)。由于部队在穿插中,烈士遗体只能草草掩埋,没有仪式、没有墓地、没有墓碑。奇峰河畔的战友,就这样与我们地上地下隔绝了(我没有倒在战场上,但生命终有结时。遥想异国他乡黄土下的战友,我等身后那些凡事,简了。焚烧余烬,撒入海流,融入环宇,无处寻踪,一个曾经的战士,身心得以安息)。 右侧路边,有一块甘蔗地,队伍正值饥渴之时,无须望梅止渴。不知谁带头,部队、民工一拥而上,直须折来。哈哈,大家一路走一路啃,不仅解渴还解恨,笑谈渴饮匈奴血嘛(广东遂溪下乡时,糖蔗秋天就开榨出糖了。元月前,蔗地就净了,这时候能啃上甘蔗,不易)。天将黑时,宿营(好像是纳梁)。营地在公路的拐弯处,背靠环山,前面是河床。我台的位置在面向公路的半山腰处,首要任务是挖电台掩体。天黑后,什么也看不清,鼓捣半天才完事。接下来休息的休息,值班的值班。我简单地挖了个坑,用雨衣一遮就躺下了,夜半冷醒,一身露水。我和李伟不睡了,起来摇马达,一来给小“八.一”收发信机充电,二来取暖。 我们小区有位姐姐的哥哥就牺牲在越南战场上,而且是最后一天进功的最后时刻,刚牺牲不到一分钟就接到停止进功的命令,牺牲那天是他十九岁的生日。姐姐每年都会给我们说起他哥哥多孝顺,多优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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